飯吧，我今晚去三食堂的時候給你帶了些吃的回來。”

翟兮兮本能想開口拒絕。

但是看見明影月滿眼的亮晶晶，拒絕的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。

人家只不過是她舍友，出去吃個飯居然還能惦記著他，她要是拒絕，豈不是太不識好歹？

於是起床。

她的桌子上正放著一個保溫盒。

打開，裏面是一份清淡的蔬菜雞絲粥，還有一份鮮奶饅頭，一份開胃的酸辣土豆絲兒。

翟兮兮拿起筷子夾了塊土豆絲兒，又酸又脆又辣，最重要的是，她吃了居然沒反胃。

她轉頭沖明影月笑道：“小月月，謝謝你啊。”

明影月也笑，“你喜歡就好，多吃點啊，不過辣的不要吃太多，你現在……呃，吃多了容易長痘，少吃點。”

這是翟兮兮這幾天吃得最多的一頓飯。

保溫盒裏面的飯菜被吃得幹幹凈凈，她甚至最後都有點意猶未盡，也不知道為什麽，這又酸又甜的土豆絲似乎能壓下她胃裏的那股不適感，咂咂嘴，她又對明影月道：“小月月，你這土豆絲是在三食堂哪裏買的？樓上還是樓下？樓上吧？我們經常去樓下吃，樓下好像沒有這麽好吃的土豆絲哎。”

“啊？”明影月有瞬間的傻眼，在哪裏買的啊？她哪裏知道，又不是她買的。

又或者，這根本就不是買的，而是自家做的也說不定，反正她不知道。

“在……那個……呃，樓上吧？”

翟兮兮拿著保溫盒往衛生間走的動作一頓，“什麽叫樓上吧？那個‘吧’字能去掉嗎？”

“而且……”她眼神浮現一抹疑惑，“你在哪裏買的，你自己還不清楚不成？”

“怎、怎麽會？我當然清楚，就是在樓上買的！”為了顯示自己說的話可信，明影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。

“我明天也要去三食堂樓上吃飯。”翟兮兮不疑有他，轉身拿著保溫盒進了衛生間，將保溫盒洗幹凈還給明影月，順道還誇了句：“你這保溫盒新買的啊？還挺好看的。”

明影月：“……呵呵。”

翟兮兮刷個牙繼續上床睡覺。

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飯的原因，她感覺自己不那麽乏力了，腹部也不再空落落地難受。

躺在床上一時居然還有些睡不著，於是趴在床上找了部喜劇電影看。

明影月一見她居然趴在床上，嚇得趕緊從床上跳下來。

大呼小叫道：“翟兮兮！你怎麽能趴著呢？趕快翻過來。”說著還直接動上了手，將翟兮兮翻烙餅似的翻過來。

翟兮兮：“……你幹嘛？我為什麽不能趴著了？你今天怎麽怪怪的？”

“因為……那個……”明影月絞盡腦汁，片刻，忽然‘啊！’了一聲，說：“因為你剛吃過飯，趴著睡會消化不良。”

翟兮兮狐疑：“就因為這個？”

明影月猛點頭：“是的，我對你是不是太好了？你有沒有很感動？你不要太感謝我，請我吃兩頓步行街那家的自助海鮮就行。”

翟兮兮：“……”

見翟兮兮不再疑惑，明影月才松了口氣，又叮囑三遍“不要趴著睡”，爬上自己的床開始發短信。

——老陳，告訴你珩哥，他送來的飯很對翟兮兮的胃口，讓他以後就照著酸辣的口味來。

——還有，買電動車的錢讓他別忘了給我報銷，一千塊零一百六十，一分都不能少。

——還有，賠我精神損失費，演了半天戲，還不能被發現，腦細胞死了好多個，賠！

三分鐘之後。

手機‘叮鈴’響了一下，微信裏來了個轉賬提示。

明影月歡天喜地地打開。

數了數小數點前面的數字，一下子傻了。

媽、媽、媽呀，她沒數錯吧？

於是又數一遍。

“個，十，百，千，萬，十萬……媽呀！”

明影月從床上跳起來，‘嘭！’一聲撞到頭頂，顧不上撞蒙了的腦袋，又數了一遍。

真的是六位數，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錢，媽呀！發財了發財了！

於是，翟兮兮與孔茜還有簡單，就這麽平靜地看著明影月忽然手舞足蹈地癲狂著。

半響。

“你沒事吧？”孔茜沒忍住問。

明影月一邊喜滋滋地點擊確認收款，一邊說：“沒事沒事，我就是太開心了。”

又對翟兮兮說：“小兮兮，你簡直就是我的小財神，嗯麽~”最後還情不自禁親了翟兮兮一口。

翟兮兮：“……”

躺回床上，明影月又給陳振發去一條信息：

——告訴你珩哥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好他的小心肝的。

點擊發送後又補充一句。

——還有小小心肝。

☆、356：我們重新開始（17）

在明影月的精心照料下，過了十來天，翟兮兮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，胃口也漸漸好了起來。

此時，距離翟兮兮的生日只剩一周的時間。

一切風平浪靜，並沒有發生父母曾經說的那些可能發生的不好的事情，翟兮兮偶爾想起曾經父母擔憂費神的模樣，不禁失笑。

不過，這兩天翟兮兮有些焦慮，因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月經似乎已經超出往常時間很久了，依舊沒有要來的跡象。

時刻關註著她的明影月很快就發現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不安，趁著其他兩人都不在的時候問她怎麽了。

大家都是女孩子，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，翟兮兮就照實說了。

明影月聽後，一顆小心臟差點就從嗓子眼飛出來。

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僵硬，“那個，肯定是你最近身體不太好，營養不良導致的，我高三有一段時間也是，因為生病，吃得少，身體太虛了，足足有三個月沒來月經，害得我媽以為我在學校胡搞懷孕了呢……呵呵，後來上醫院一查，醫生說我是身子虛，而且高三壓力大，一系列原因一綜合，很容易讓女孩子內分泌失調，從而導致月經紊亂……”

“你看你前段時間心情那麽差，估計和我當初一樣，身體虛又精神壓力大，所以才會延遲月經時間，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，以後你盡量保持愉悅的心情，多多吃飯，會好的……”

明影月一口氣說了很多，生怕翟兮兮不相信似的，說得又急又快。

翟兮兮直勾勾盯著她的臉瞧。

明影月終於也意識到翟兮兮的審視的目光，心裏更虛了。

“怎、怎麽這麽看著我？我說錯了什麽嗎？”

“小月月，你最近怎麽怪怪的？”翟兮兮兩根眉毛擰作一堆。

其實，她早就察覺到明影月的怪。

比如，以前從來大大咧咧的明影月，忽然變得細心又體貼，每天都幫她帶飯，每次帶的飯菜都是她喜歡吃的，知道她胃口不好，每次帶的飯菜都是清淡爽口又開胃，而且還每天換著花樣不重覆。

比如，從來不愛多管閑事的明影月，忽然什麽事都要管她，不許她吃零食，不許她吃生冷的食物，天涼了強制她添衣服，甚至不許她趴著睡，也不許她玩手機碰電腦，說是有輻射對身體不好，可是……手機電腦輻射不一直都存在嗎？以前怎麽不見明影月這麽關心她呢？

再比如，每次下樓梯，明影月居然都要像扶孕婦似的，小心翼翼地扶著她。

像扶孕婦一樣……

翟兮兮忽然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。

正要接著往下想，明影月大呼小叫起來，“小兮兮，你什麽意思？你是在懷疑我嗎？我最近對你不好嗎？我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，還不是因為我……我……我喜歡你！”

翟兮兮思緒猛地被打斷。

明影月繼續叫嚷：“小兮兮你居然不信任我，我說的都是真的，難道我還會騙你嗎？騙你我有什麽好處呢？我真是太傷心了，嗚嗚嗚……”

好吧，確實是有好處的，但是明影月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，畢竟，拿人錢財，替人消災……

明影月很賣力地鬼哭狼嚎，翟兮兮一陣頭痛。

上前捋了捋她的頭發，翟兮兮抱歉道：“我沒有懷疑你什麽啊，我就是覺得你最近對我太好了一點，覺得奇怪而已，沒有別的意思，再說，最近一段時間，也多虧了你的照顧，我才能恢覆得這麽好，要不然，我恐怕早就又請假回家休養了，謝謝你啊，小月月，等這個周末，我請你去步行街吃海鮮自助餐……兩頓！”

明影月這才止住了哭聲，擡起一滴眼淚都沒有的眼睛，不好意思地笑說：“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麽啦。”

嘴上雖然這麽說，但是翟兮兮心底還是存了疑惑了。

她雖然偶爾有痛經的毛病，但是月經卻是每個月都準時報到，這麽多年從沒有過例外。

而且，前段時間不能見葷腥，一碰葷腥就嘔吐的樣子……

還有後來明影月給她買的那些飯菜，總有一道很酸的菜，很奇特的，她一吃就覺得胃裏舒服了很多。

這麽一結合，她心裏的不安感覺越來越強烈。

晚上下完課，趁著明影月又去食堂買飯的空當，翟兮兮準備去學校外的藥店買盒早早孕。

此時夕陽正在西下。

走到籃球場的時候，看見明影月騎著電動車從校門的方向過來。

翟兮兮心下覺得奇怪，下意識躲到一旁的一叢綠色灌木之後。

明影月卻並沒有過來，而是在前面的一個四岔路口拐了彎。

那條路翟兮兮清楚，她也走過很多遍，那是一條通往宿舍的的近道，這麽說，明影月是直接從大門口回來後回宿舍了。

本來，有可能是明影月和她從教學樓區分別之後，先去了食堂，又去了校門外，然後直接回宿舍，很合情合理，沒什麽可質疑的，但是翟兮兮也說不上來為什麽，總感覺哪裏有問題。

帶著懷疑，翟兮兮去校門外的一家大藥房買了想要的東西。

再回到宿舍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。

一進宿舍門，明影月差點就撲過來抱住她，“你去哪裏了？你現在怎麽能到處亂跑呢？”

翟兮兮被她這麽大的反應弄得滿心疑問，就回來晚一段時間，有必要這麽誇張嗎？她又不是小孩子。

她不想讓明影月知道自己懷疑自己懷孕的事，隨口扯了個借口說：“我沒去哪裏，就是路過竹林的時候覺得那裏的景色很美，坐下看了看，一時忘了時間，對不起啊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啊。”明影月舒了口氣，“你以後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？萬一磕著碰著了可怎麽辦？到時候我可沒辦法跟珩哥交代……”

翟兮兮“嗯？”了一聲，“你說什麽？向珩哥交代？韓珩一？你要向他交代什麽？”

明影月暗道一聲“糟糕！”眼見著翟兮兮眼中的明顯帶上一抹疑惑，於是半真半假地說：“還不是你前段時間身體不好，珩哥就囑托我多照顧你一點，你也知道我們家老陳是跟著珩哥混的，珩哥的吩咐，我敢不照做嗎？我要是不照做，他給我家老陳小鞋穿怎麽辦？”

“而且啊，兮兮，你跟珩哥究竟是鬧了什麽矛盾，你們冷戰這麽久也該夠了吧？我看珩哥很是在乎你，看到那盒飯沒？其實那根本不是在三食堂買的，是珩哥送來的，你這段時間的一日三餐，都是他送來的，他對你那麽好，我這個局外人都感動了，要是我，我早就嫁給他了！”

明影月這話說得倒是真的。

這段時間，雖然不長，但是韓珩一是怎麽對翟兮兮的，她看在眼裏，心裏羨慕，要不是陳振對她也還算不錯，她說不定會生出撬墻角的心思，呃……雖然，這個墻角她估計是撬不動的。

每次她去校門口拿飯的時候，韓珩一總是要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叮囑：

——天氣轉涼了，你要提醒她多穿點衣服。

——記得提醒她吃飯之前喝一杯清水，有助於消化，她最近身體不好，容易消化不良。

——記得提醒她少玩手機，輻射對孩子不好。

他叮囑了很多，每次，最後都不忘提醒一句：

——不要讓她知道飯是我送的。

明影月記得自己問過“為什麽？”

他的回答，讓她久久不能忘，每一次想起，都會覺得莫名的心酸。

他回答：

——我怕她知道了，就不吃了，她不吃，她的身體會不好，孩子會不好。

明影月幽幽嘆了口氣，這該是怎樣的一種無奈。

明明是對她好，卻不能讓她知道，因為她知道了之後，他連對她好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愛情有時候，會將一個原本高傲的人，變得卑微。

忽然意識到自己將韓珩一千叮萬囑不能說出去的給說出去了，明影月緊張地緊緊盯住翟兮兮的眼睛，“兮兮，珩哥可是叮囑了一萬遍讓我不要告訴你，就是怕你知道之後不吃他送來的飯，你、你應該不會這樣的嚎。”

翟兮兮目光定格在那個熟悉的保溫盒上，有些恍惚。

原來，明影月這段時間的細心體貼，其實是韓珩一的。

原來，明影月之所以會在說給她帶飯的時候去校門外，是為了去拿韓珩一送來的飯。

原來，這段時間讓她身體漸漸好起來的那些合口的飯菜，都是韓珩一送來的。

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的？

翟兮兮有些迷惑。

模糊間聽到明影月最後說的話，她神思恍惚得更加厲害。

知道這些飯菜是韓珩一送來的，她還會吃嗎？

為什麽不呢？

翟兮兮眼睛酸疼，隱約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想要溢出來，丟下一句“我去趟衛生間”，低頭匆匆跑進衛生間。

在盥洗臺掬了捧冷水洗了把臉，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越洗，眼睛越是酸疼，溫熱的液體洶湧滑落下來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，只是心裏難受，很難受，就像是被什麽又軟又綿的東西整個堵住，漲漲的，有些痛，痛得她想哭。

翟兮兮背靠著冰冷的白瓷磚墻壁，緩緩下滑，蹲在墻根抱住雙膝，臉埋在膝蓋中間，無聲哭泣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翟兮兮翻滾的情緒終於平靜。

她雙腿蹲麻了，扶著墻慢慢站起身，‘吧嗒’一聲，有什麽東西從她的口袋裏掉下來，起頭一看，粉紅色盒子上的‘早早孕’三個字映入眼簾，翟兮兮楞了下，才想起來這是她回宿舍之前買的。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二更，十點

☆、357：我們重新開始（18）

十分鐘之後。

驗孕棒上的兩條杠讓翟兮兮本來混亂的思緒，忽然就清晰起來。

她忽然就明白了韓珩一這段時間無微不至地隔空照顧她的原因。

想起來那日在影視城的酒店停車場，她不自覺失去意識，醒來時在醫院病房裏，韓珩一就在身邊。

那時候的渾身無力大概也是因為懷孕，那麽在醫院，醫生一定檢查出了她懷孕了，那麽，韓珩一一定也是知道了。

她這短短的近十八年生命裏，只與韓珩一和韓臻有過糾葛，而她唯一真正擁有過的男人，只有韓珩一，所以，他也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了。

所以，他才會在從影視城回來的這段時間對她無微不至？

只是，還有一點，他為什麽不告訴她呢？

翟兮兮不知道自己什麽心情，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想法，她將驗孕棒與包裝盒用紙巾裹起來，扔進垃圾桶。

明影月已經在門外砸了好幾分鐘的門。

翟兮兮打開衛生間門，眼神安靜地望著一臉急色的明影月：明影月大概也是知道她已經懷孕了吧？

難怪，明影月管天管地的，居然在最近管起了她的睡姿，不讓她趴著睡覺。

“兮兮，你怎麽了？沒事吧？怎麽在廁所呆這麽久啊？”

翟兮兮嘴角勾起一抹不明顯的笑，“明影月，你都知道的吧？”

明影月楞了下，“什麽？”

翟兮兮擡手撫上平坦的小腹，說了一句讓明影月心裏一涼的話，“我已經知道了，明天我會去醫院。”

明影月在原地楞了半響，透涼的一顆小心臟才慢慢回暖，韓珩一當初除了叮囑了她很多話，還有一句警告：不能讓翟兮兮知道自己懷孕。

之所以說是警告，因為韓珩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聲音裏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，讓人聞之生畏，與他說其他話的語氣截然不同。

思及此，雖然心裏害怕，但明影月還是趕忙給韓珩一發了條短信，將翟兮兮已經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告訴了他，還有明天要去醫院的事情。

在明影月的忐忑中，韓珩一一直沒有任何回應。

也因如此，她更加害怕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明影月醒來時，翟兮兮已經不在宿舍。

她問孔茜與簡單，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她去哪兒了。

打翟兮兮電話，翟兮兮手機關機。

媽呀，明影月心裏一驚。

韓珩一千方百計瞞著翟兮兮她懷孕的事，翟兮兮一知道自己懷孕就去了醫院，她該不會是去……

明影月忽然靈臺清明，她似乎明白韓珩一為什麽要瞞著翟兮兮了。

翟兮兮昨晚幾乎一夜沒睡。

這個孩子來得很意外，也很不是時候，更是來錯了地方。

她和韓珩一現在這局面，如果真的要生下來，這個孩子以後會幸福嗎？

不會的吧。

所以，趁著他還小……

只是，她心裏為什麽會這麽痛呢？一想到要拿掉這個孩子，她的心，就一抽一抽地痛。

她坐在學校那片綠海一般的竹林裏，一陣風過，吹起琳瑯細響，許久，才起身，一邊沖校門口走過去，一邊打電話叫了輛專車。

一個小時後，醫院門口，她下車。

掛號，排隊。

她沒有去天藍醫院，那裏認識她的人太多。

終於輪到她。

一番檢查，醫生說：“恭喜你懷孕了。”

翟兮兮臉上沒有任何喜悅。

醫生見慣了這種情況，每天來這裏得知自己懷孕後沒有絲毫喜悅的女人太多了，於是見怪不怪地問：“不想要？”

翟兮兮依舊沒有表情，也沒有說話。

“不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手術，現在月份還小，做起來容易，不會有什麽痛苦，也不會造成什麽大的創傷，等到月份大了，就不好說了。”

翟兮兮垂眸，視線落在懷裏的骨灰盒上。

“那……就麻煩醫生了。”

那醫生笑：“不客氣，應該的。”

又說了幾句。

翟兮兮推開診室的門，低著頭往前走，剛走一步，撞上一堵墻。

熟悉的氣息鉆進了鼻腔。

擡頭，看見韓珩一深沈的臉，他臉上的每一道線條，都帶著淩厲的銳氣，那雙黑色的眼睛裏，隱約有痛色翻湧。

四目相對，無話可說。

許久，韓珩一開口：“兮兮，你就這麽殘忍？”

翟兮兮垂下眼簾，緊了緊懷裏的骨灰盒，一聲不吭。

她這副沈默的樣子，讓韓珩一心底生出強烈的無力感，就像是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，他的質問得不來任何回應。

從昨天收到明影月的短信，說翟兮兮知道自己懷孕的事，還說她第二天要來醫院，他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。

她果然，是恨極了、也厭極了他。

所以他的孩子，那條活生生的小生命，長在她身體裏的小生命，都勾不起她一點的愛憐之心。

韓珩一憤怒，濃烈而洶湧的憤怒，充斥這他整個胸腔，他上前一步兇狠地打橫將翟兮兮抱起來，大步流星走出醫院。

☆、358：我們重新開始（19）

韓珩一沒有帶她去韓家大宅，而是去了他自己購置的那幢別墅。

他眼睛專註著前方的路況，車子飆得很快，似乎是在發洩心裏的怒氣，翟兮兮去的醫院有些偏遠，從醫院到他的別墅大概需要一個小時，他卻只用了三十分鐘。

等到了別墅門口，他才後知後覺，翟兮兮懷孕了，開這麽快，她一定會不舒服吧？

他一瞬間甚至都想象出來她臉色發白的樣子。

誰知道。

一轉頭，發現她居然睡著了。

翟兮兮坐在副駕駛，歪著小腦袋，睫毛纖長，隨著呼吸一顫一顫的，像落在花朵上忽閃著的蝶翅，呼吸淺淡均勻，粉紅色的小嘴微張，甚至，嘴角都掛上了一線晶瑩。

韓珩一覺得自己滿心的怒氣像是一簇火苗，被‘嘩啦’澆了一盆水，一下子滅得個幹幹凈凈。

淩厲的視線緩緩變得溫和，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。

擡手輕輕擦拭幹凈翟兮兮嘴角的口水，情不自禁，指腹從她的嘴角向上滑去，沿著她臉上柔軟而美麗的線條，緩緩描繪。

許是覺得不舒服了，翟兮兮擡手揮了一下，身子動了動，小奶貓一般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。

韓珩一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，大約是昨夜沒睡好吧。

是因為知道自己肚子裏有了個小生命，所以煩得睡不著了嗎？

韓珩一心裏堵得慌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，下車，繞過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，小心翼翼地將翟兮兮從車裏抱出來。

‘啪嗒’一聲，有什麽東西從翟兮兮的身上掉下去。

韓珩一視線一掃，意料之中看見了韓臻的骨灰盒。

她究竟，要抱著韓臻的骨灰抱多久呢？

遲疑片刻，他還是騰出一只手，將盒子撿起來。

抱著翟兮兮一路走進臥室，將她放在床上，盒子就放在她的身旁，她一睜眼，微微側頭，就能看見。

別墅裏只有一個常住的傭人，管家王媽。

韓珩一關上臥室的門，吩咐王媽做翟兮兮喜歡吃的菜，翟兮兮這段時間吃到的飯菜都是王媽燒的，王媽應了一聲，忙進廚房忙活。

翟兮兮從有韓臻的夢裏醒來時，已經下午兩點。

她是被餓醒的。

入眼的陌生環境讓她怔楞了好大一會兒，想起來之前她是被韓珩一塞進車裏的，隱約明白這裏大概是韓珩一的地盤。

視線在房間一掃，墻上一張她和韓珩一的合照，證明了她的猜想是對的。

那張合照是自拍，背景是韓家大宅的花園，那時正是春暖花初開，花園裏姹紫嫣紅的嬌艷花朵，很漂亮。

翟兮兮眼神怔怔的，腦子裏像一團漿糊，很亂，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亂。

她不由自主，將一醒來就抱進懷裏的骨灰盒，抱得更緊了一些，似乎只有這樣，她才能堅定自己的心。

最近，她幾乎每天晚上……不是，是每次睡覺，無論時間地點，她總是會夢見韓臻，她覺得，這是什麽征兆，或許，韓臻是在提醒她，她已經背叛過他一次，讓她千萬不要再背叛第二次。

又或許，韓臻也知道她懷了韓珩一的孩子，所以，他生氣了……

門忽然被人打開，沒有發出什麽聲音，卻驚得翟兮兮一激靈，眼神像受驚的小鹿一般，警惕地望向臥室門口，門口，站著的是韓珩一的身影。

他問她：“餓了吧？起來吃飯吧。”

翟兮兮沒有說話，抱著骨灰盒去了衛生間。

再出來，韓珩一還在門口，只是手裏多了一只煙，看見她出來，他手慢腳亂把煙給掐了，伸手在空中用力揮了揮，等煙味散得差不多了，才走向翟兮兮，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，領著她去樓下。

下樓梯時，他小心地攙扶著她，一步一步，走得又慢又穩。

翟兮兮擡眸望向韓珩一專註的側臉，忍不住說：“韓珩一，我現在懷孕還不到兩個月，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吧？”

韓珩一沒說話，只是握住她胳膊的手，緊了一點。

餐桌上，每一道菜，都是合翟兮兮胃口的，色香味與她這段時間吃的飯菜一模一樣，她不由得擡頭看了眼王媽，對韓珩一說：“這段時間的飯菜，都是她做的嗎？”

韓珩一點頭。

翟兮兮垂下眼簾，片刻，擡眼再次看向王媽：“謝謝……”

她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這段時間給她做飯的人。

“你叫她王媽就行。”

翟兮兮笑，再次開口：“謝謝你王媽，你做的菜很好吃。”

王媽笑得和善又憨厚：“不客氣的，你喜歡就好。”

吃晚飯已經快三點，翟兮兮隱晦地提出要離開。

韓珩一立刻緊張地看向她，“離開？回學校？還是去醫院？”

翟兮兮低著頭。

“兮兮，你真的就不能留下孩子嗎？ta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，和你心脈相通的小生命，你難道一點不感覺不舍嗎？”

“還是……因為ta是我的孩子，所以你才這麽狠心？”

翟兮兮沈默。

“兮兮，留下ta好嗎？等ta長大了，我們一家三口，在夜幕初降的夏夜，去廣場手牽著手散步，就像曾經我們在廣場上看到的那一家三口一樣，如果是男孩，我和他一起保護你，哄你開心，如果是女孩，她就是我的小公主，你是我的大公主，我保護你們。”

“兮兮，我們一起去海邊看日出，一起去……”

“你忘了你母親冉汾是怎麽死的了？”一直沒說話的翟兮兮，忽然開口，聲音平靜，說出來的話卻夾了刀子。

韓珩一一下子沒了聲音。

翟兮兮坐在客廳的沙發裏，電視機裏播放的是少兒頻道的動畫片，灰太狼流星一樣在藍色的天上劃出一道弧線，留下一句：“我一定會回來的！”

客廳裏安靜得詭異，這句話顯得異常清晰。

許久。

韓珩一伸手緩緩將翟兮兮帶進懷裏，緊緊擁住，像是用盡了力氣，也像是下了什麽重要的決心。

他輕輕蹭著翟兮兮的臉頰，聲音壓抑又低啞：“兮兮，如果我將母親的事情放下，你能不能將韓臻的事情放下，死者已逝，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，我不想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，放棄可能的幸福，說我不孝也好，說我無情也罷，我想要你，從一開始，從始至終，我都想要你，兮兮，能不能將一個活著的我往心上放一放，把已經死去的那個韓臻往心下放一放？”

翟兮兮忽然想落淚。

他的話，他的語氣，卑微得讓人心疼，無奈得讓人心酸。

她又何曾真的有那麽狠心？

如果她真的有那麽狠心，不想要這個孩子，她就不會告訴明影月，她第二天要去醫院。

她會悄悄的，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掉那個孩子。

當時對明影月說出那話的時候，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告訴明影月，只是下意識的，等她意識到的時候，話已經說出了口。

直到，婦產科門口看見韓珩一，直到韓珩一抱著她離開，她心裏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

那一刻她才明白，她是希望有人來阻止她的。

而韓珩一，知道她要來醫院，就一定會來阻止她。

可是，心裏對韓臻的愧疚，日日夜夜折磨著她，她要是生下這個孩子，百年之後，她如何去見韓臻？

如果她真的生下這個孩子，她還有什麽資格去思念韓臻？有什麽資格隨身帶著韓臻的骨灰？又有什麽資格與他不離不棄、夫妻相稱？

她的生活錯了，也亂了。

那些錯誤的感情，錯誤的事情，像是編織成了一張網，牢牢將她困住，逃不了，掙紮不開。

韓珩一還在她耳邊幻想著未來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畫面。

翟兮兮輕輕推開他，“讓我想一想，韓珩一，我現在腦子很亂。”

韓珩一眼底浮現明顯的喜悅，忙說：“好，你想，慢慢想，不著急。”

她既然願意想，就代表事情是有轉圜餘地。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二更，九點

☆、359：我們重新開始（20）

翟兮兮雖然說了會認真考慮，韓珩一高興的同時，也不敢掉以輕心，每天幾乎都是寸步不離地陪著，她上課，他就在旁邊用電腦處理公司事務，她不上課，他就接她回家，他推掉了重要的不重要的日程安排，實在推不掉的會議，也將會議的場地從公司會議室變成了別墅書房。

這分明是監視，換成任何人被監視都該不高興才對，但不知道為什麽，她一點也不覺得生氣，相反的居然有點甘之如飴。

至於為什麽會有種甘之如飴的感覺，翟兮兮沒有深究，不敢、也不想深究。

距離她的十八歲生日越來越近，翟兮兮無所謂，倒是方北凝緊張得不行，她知道韓珩一最近幾乎天天與翟兮兮在一起，自然求之不得，只要過了翟兮兮十八歲生日，翟兮兮這一生的坎，就全都過去了，往後餘生，只剩幸福與平安順遂。

只是，方北凝與翟墨遠尚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被人搞大了肚子，不知道等日後知道了，會不會混合雙打弄死韓珩一。

翟兮兮生日的前夕，正好是周五。

晚上，她又夢到了韓臻。

在夢裏，韓臻和以前一樣，總是焦急地對她說著什麽，只是今晚，她居然能聽見他說的話了。

雖然韓臻的面容還很朦朧，像是被一層粘稠的薄霧籠罩，但是他的聲音，穿透那層薄霧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裏。

他說：“兮兮，求你忘了我吧，忘了我好好生活……”

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。

翟兮兮先是一楞，繼而淚如雨下，原來，他一直以來在夢中和她說的，居然是這句話嗎？

她想要靠進他的懷裏，卻怎麽也靠不近他。

“韓臻！為什麽要讓我忘了你呢？我怎麽可能忘了你？”

“兮兮！”韓臻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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